清代同治年間，天津有一位“奇醫(yī)”，名叫王瀛洲；傳說他“每擬方，無論寒暑風(fēng)濕之癥，均有紅礬一味，病者多不敢服”。
時下，紅礬指的是兩樣?xùn)|西：一為化學(xué)制劑重鉻酸鉀；一為劇毒三氧化二砷，即俗話說的砒霜，也叫信石或紅砷；這是因為過去在砒霜的提純過程中，往往摻有少量的硫化物，使之呈現(xiàn)出紅或紅黃色的緣故。這里的紅礬，當(dāng)指砒霜無疑。
古人很早就認(rèn)為，砒霜有大毒，不可口服；外用于疔毒惡瘡及枯痔，間或有之。究竟王瀛洲緣何在他的處方里“均有紅礬一味”，記載中沒有提及，但“膽大者服之，無不圣手回春。公晉外號曰‘紅礬王’”。事見戴愚庵的《沽水舊聞》。不過當(dāng)代中醫(yī)臨床證明，對某些疑難病癥的處方配伍中加入微量砷，確可保證和提高療效。
王瀛洲受到患者擁戴的另一個原因是醫(yī)德高尚，他以自己的高明醫(yī)術(shù)，踐行了“用富濟(jì)貧”的義舉。凡屬貧苦無力之家到他那里就診，不但不取分文，反而送給藥費，“因之得活者甚眾”。時間長了，“富貴之家，亦漸信之”，于是王瀛洲大幅度提高診費，每次出診，收銀八兩；但家中其他人同時看病即“附診”，則不另收費。這八兩銀子在當(dāng)時是什么概念呢？光緒初年，一個月四兩白銀即可養(yǎng)活八口之家，可見王瀛洲的潤費之昂。大凡富者必多吝，于是一些富戶病屬便打起了“附診”的主意，“凡戚友中人，多集一家，求‘附診’故耳”。
后來，王瀛洲收了一名高徒張雨帆，傾心相授，使張“盡得其傳”。孰料此人存心不良，出師后非但數(shù)典忘宗、不盡為徒之道，反與乃師尺布斗粟，爭奪病家，出診僅收銀四兩。一時間，張某醫(yī)道大張，名震杏林；而他的這位老師卻落得衰年屯蹇，門無蹄轍。王瀛洲一氣之下，立志輟業(yè)，無論病家花多少錢，再也不能把這位“奇醫(yī)”請出山了。
王瀛洲晚年得了一種怪病，終日輾轉(zhuǎn)床笫，不愈不死，亦不食藥。家人戚友問他為什么不給自己開個方子？王一一“笑謝之”。又有人找到張雨帆，問他何以不代師治病？張不動聲色，僅答：“俟其失知覺時醫(yī)之自愈。”
故事的結(jié)尾非常發(fā)人深思。有一天，王瀛洲果然昏迷不省人事，“張乃烹人中黃一器，將灌之，王乃以拳打翻藥碗，笑曰：‘吾固知雨帆出此耳！’乃自扼其喉而死。張言：‘此癥食人中黃即愈。師喜潔，故寧死不食耳。’”
王瀛洲彼時是否真的昏迷姑且不論，但張雨帆在乃師臨終前灌以屎湯子確屬無禮之至。由于王瀛洲早把張某人看得入木三分，所以方有打翻藥碗，一語破的，自扼其喉之舉；而張卻用“師喜潔”自解，實則迷人眼目而已。得魚忘筌，無行無德，焉能以此語惑人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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